獨裁者的金庫:OCCRP中美洲銀行調查報導系列之二
2023/11/01

【緣起】

國際反貪腐組織「組織犯罪與貪腐舉報計畫」(OCCRP)自2022年起,結合了包括美國哥倫比亞大學新聞學院下之「哥倫比亞新聞調查團隊」(Columbia Journalism Investigations)與中美洲記者聯盟Redacción Regional等團體,啟動對「中美洲銀行」(CABEI)的深入調查。此系列的調查報導,揭露了中美洲銀行如何將巨額的援助資金,提供予國際上惡名昭彰的中美洲獨裁政權(例如尼加拉瓜的Ortega、宏都拉斯的Hernández ),不僅滋養成為貪腐的溫床,更助長了嚴重的人權迫害。

台灣公益揭弊暨吹哨者保護協會(TAWPA)在OCCRP的邀請下,自2023年1月正式加入此調查計劃。由於台灣目前不僅已成為CABEI的最大持股成員國(認股金額折合新台幣約237億元),也是CABEI向來最重要的募資市場,CABEI在我國已發行了30億美元以上的債券,更在2021年於台北101大樓設立辦事處。面對國際社會強烈要求徹底檢討CABEI的貪腐化與濫用援助金額資助獨裁者迫害人權,以「自由民主」及「人權保障」作為號召「民主同盟」的我國,應嚴肅看待此一重大國際議題,並對CABEI的改革扮演積極角色,而非只是一味地提供金錢支持。

⛔️CABEI的豪奢花費與政商裙帶關係

在OCCRP此次對中美洲銀行所進行的調查中,CABEI總裁Mossi運營中美洲銀行所出現的諸多爭議,成為關鍵焦點。

除了支持中美洲的獨裁者,而遭前美國外交官John Feely形容為「獨裁者的銀行家」之外,Mossi也因隱藏真實財務數據、重用自己及所支持獨裁者的親信、以及不顧利益衝突而將CABEI的貸款提供作為特定政治人物的競選資源而飽受批評。

哥斯大黎加前派任CABEI的董事Ottón Solís嚴厲批評CABEI奢靡風氣。在接受西班牙報紙El Pais的訪問時,Solís直指CABEI董事如何收取高額報酬與豪奢禮物,導致CABEI的營業費用相對於資產的比例是世界銀行(World Bank)的三倍。

⛔️ CABEI淪為「好朋友俱樂部」

最具有代表性的一個例子為,在2017年的宏都拉斯總統大選中,不顧國際社會譴責而粗暴地推翻總統任期限制以尋求連任的葉南德茲(Juan Orlando Hernández),即在Mossi的支持下取得中美洲銀行的貸款,用以資助葉南德茲所提出「肉桶政治」的政見,協助其順利連任總統。

藉由對警察、軍方到國會的控制,在總統任內使宏都拉斯沈淪為一個「毒梟國家」(narco-state)的葉南德茲,是CABEI總裁Mossi的重要政治盟友。也因此讓透過政商裙帶關係進行職位任命與資源分配著稱的Mossi,在CABEI於2021年於台北設立辦事處時,自然而然地讓當時人在台灣的葉南德茲女兒伊馮娜.葉南德茲(Ivonne Hernandez),於CABEI台北辦事處擔任財務經理的職位。

在葉南德茲於2022年下台,隨即於去年4月遭美國聯邦政府以販毒罪及運送武器罪名起訴而引渡到美國受審之後,伊馮娜.葉南德茲(Ivonne Hernandez)也離開台灣返回母國。

⛔️CABEI的台北101辦事處

CABEI一直是台灣唯一以「正式國名」加入的國際組織。因此,CABEI於2021年在台灣開設「國家辦事處」(Country Office),更成為首個來台設立分支機構的「政府間國際組織」,政府官員們相當引以為傲。

CABEI總裁Mossi也在2022年7月31日至8月5日率團訪台,造訪這個辦事處,並參加我國加入中美洲銀行30週年相關慶祝活動,獲得我國外交部長吳釗燮代表我國頒贈摩西「紫色大綬景星勳章」,同時代表外交部旗下的財團法人國合會(Taiwan ICDF)與CABEI簽屬「後疫情時期協助拉丁美洲及加勒比海經濟復甦暨婦女賦權計畫–金融服務與信用保證」合作協議(包括1000萬美元信保基金及1600萬美元貸款)。Mossi致詞時強調,潔淨綠能技術相當重要,希望CABEI成為連結中美洲與台灣商機的橋樑,極力歡迎台商參與CABEI標案。

引起OCCRP注意的是,這個設在101大樓辦事處的鋪張浪費。據內部人士所取得CABEI與裝修工程公司的合約,光是初期的裝潢就耗費了32萬6000美元;而CABEI在101大樓83層所承租的頂級商辦,每年支出的租金更是高達228,649美元。

在如此的頂級規格中,CABEI駐台辦事處卻只聘有5名員工。在這5位員工中,代表人是從金管會證期局長退休的王詠心,一名秘書、一名司機,還有一名財務、一名翻譯,兩位都是從外交部國合會(Taiwan ICDF)轉任。

台灣政府對中美洲邦交國的經濟援助計畫,幾乎由外交部國合會透過CABEI為中間媒介,將龐大資金向外貸與中美洲各國。根據統計,國合會捐贈總金額已達到2.76億美元(折合新台幣逾84億元)。

金管會證期局長退休轉任到CABEI辦事處,目的不言而喻,在台灣市場「發行債券」是CABEI籌措龐大資金最重要的管道。截至2022年,CABEI有38%的融資由台灣貢獻,而且1997年以來,CABEI在台灣發行了總市值超過30億美元的債券(折合新台幣逾975億元),使台灣資本市場成為CABEI最大的金援後盾。

⛔️錢拿上千億 邦交卻斷光

台灣不斷錢進CABEI背後最大的原因,與維持與中美洲各國的外交關係密不可分。然而,越來越多的中美洲國家,拿完錢後就「斷交」。迄今累計已有6個中美洲銀行的會員國與我斷交,目前CABEI僅剩2個會員國(貝里斯及瓜地馬拉)與我存在邦交關係。

CABEI在台灣資本市場所募集的龐大資金,其用途與流向,目前正遭受國際反貪腐組織的強烈質疑,是否用來資助獨裁政權的不法活動?資金用途為何晦暗不明?台灣作為CABEI籌資的主要資本市場,又身為最大持股會員國,以「民主同盟」為號召的我國政府,應要求CABEI清楚說明並公開資金用途與流向,以確保此些資金不會遭當地獨裁政府用來侵害人權,甚至成為暗殺當地人權與環保鬥士的金援。